藥王驕傲地說：“貓耳朵街有一家叫眾來的煙草店，我這麽多年都是從他那拿中華，非常正宗！”

黃締似乎明白了，“老先生，也就是說，這麽多年你只抽這一家店的中華煙？”

藥王說：“別的我抽不了，非得抽這家的中華煙。”

黃締笑笑，“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性，這家賣的是假煙，但是這麽多年你已經習慣了假煙的口感，抽到真的，以為真的是假的。”

“不可能！！！”藥王大聲說，“你這個肯定是假的，我那個才是真的，我和眾來的老板這麽熟，他會賣假煙給我嗎？他敢賣嗎？”

黃締給了致命一擊，“我這些是從廠家直接運過來的。”

藥王瞪大眼睛，仍然垂死掙紮，“也有可能中間被調包了……”

黃締笑笑，“私人包機，直接從流水線運過來的，別說是被調包，中途連空氣都不沾。”

藥王呆在原地，黃締說：“要不這樣吧，如果你抽習慣了那家店的煙，我派個人過去買一點過來，畢竟一個人的習慣很難改的。”

“好好好……”藥王無力地答應著，背著手垂著腦袋，若有所思地走了。

下午玩牌的時候，藥王心不在焉，徒弟把牌塞到他手裏，說：“師父，你胡啦！”

“啊？”藥王看看牌，好像看不懂一樣，點上根煙，吸了一口，“媽的就是假的，又不苦又不嗆，抽起來軟綿綿的，這怎麽可能是真的！”

徒弟小聲建議說：“要不我一會跑一趟，給您買真的中華？”

藥王啪啪地吸著“假煙”，“這……這味道太不對了，甜噝噝的，像什麽話！假的，一定是假的！”

隔日，黃締派人送來十條“真煙”，藥王抽一口，一陣陶醉，“這個味道，正！”然後熄滅，點上“假煙”，一邊抽一邊罵：“抽著沒勁，太沒勁了。”

徒弟驚訝地發現，他一邊罵一邊把“假煙”抽完了。

又過了幾天，藥王越來越沈默，但總是“假煙”不離手，以前他跟徒弟說茶要溫的，因為煙抽多了嗓子疼，另外煙不能連續抽，容易嗓子疼。

可是這“假煙”他卻是一根又一根，藥王臉上的表情從抵觸到迷茫再到陶醉。

有一天，他錯拿了“真煙”，點上一根抽一口，突然像被蛇咬了手一樣狂甩，大罵：“又嗆又苦，真難抽！”

徒弟怯怯地建議道：“師父，以後甭去這家買了吧！”

“哼！”藥王冷笑，聲音低沈地說，“這麽多年，我買的假煙要怎麽算？膽大包天，連我都敢糊弄，此獠斷不可留，今晚我就殺他全家！”

“那個……要不我們出面？”

“不！”藥王站起來說，“若不手刃這死騙子，難解我心頭之恨！我要把他腸子都扯出來！”

正好在場的仇瑛建議說：“呂公呀，您現在是被通緝的身份，不太好出門吧？”

藥王掐指一算，然後問徒弟：“今天初幾？”

“初一。”

“正好！月黑風高，何須掩飾，今夜動手！”他大手一揮，“鋪床，我要午睡！”

仇瑛心想這下糟了呀，這老妖怪又要殺人，只能過去告訴“雲中君”，“雲中君”聽罷說：“賣假貨呀？殺吧，隨他去！”

仇瑛為難地說：“萬一被查到這兒怎麽辦？”

“唉，這種動機警察又想不到，再說這老妖怪雖然行事魯莽，但殺人倒是很幹凈利落，不會留下線索的。”

“好……好吧！”

是夜，藥王換上夜行衣，告辭徒弟，輕盈地翻墻而出。

但是小區外面是鬧市區，藥王以為的“深夜”這兒仍然行人絡繹不絕，路人見一個黑綢老頭從墻那頭翻過來，露出譏笑的表情，“大晚上的，健身嗎？”、“不是賊吧？”、“害，這麽一把年齡，怎麽可能是賊！”

“想死嗎！？”藥王咬牙切齒道。

“是神經病！”、“離他遠點！”路人說著走開了。

藥王背著手走在繁華鬧市，看男男女女你儂我儂，看一家三口共享天倫，看那些年輕人朝氣蓬勃，有大把花樣年華可以揮霍，混濁的雙眼中有點發澀，暗想他的徒弟在哪裏，他的兒子又在哪裏。

人生七十古來稀，自己已是九十高齡，雖神功練就，在江湖中立下威名，卻也是孑然一身。

英雄終究孤獨！

來到了那家煙草店，藥王背在後面的手，指甲突然由蜷曲狀態伸得筆直，像五根鋒利的刺，那位熟悉的老板正在招呼客人，店鋪後面傳來小孩的哭喊聲，門口睡覺的大花貓好像感知到殺意襲來，哇的叫了一聲躥到箱子裏面去了。

待會客人一走，假意寒暄幾句，立即取其狗命！

這波客人走了，老板一擡頭，先是一驚，然後露出笑容，“呂師傅！哎呀，真的是你呀！好久沒來了吧！稀客稀客呀！”說著拿出一包中華煙，“你以為你是搬家還是怎麽了，今天怎麽這麽晚過來，來來，先抽根煙。”

藥王楞了一下，下意識地伸手去接，老板笑道：“你這指甲多久沒剪了，你拆開抽吧，一包都拿著。還是老樣子嗎？”

藥王點頭，“是。”

老板取下一條中華煙，包好遞過來，“再送你兩個火機，那包你也拿著，呂師傅，最近怎麽樣呀？”

“還……還行。”

“對了，我媳婦給我生了個大胖小子，來給你看看。”說著老板去裏面抱出孩子，握著嬰兒的小手說：“叫爺爺！叫爺爺！”

嬰兒哇哇大哭，一位胖胖的老板娘出來，責備老板把孩子弄哭了。

老板向老板娘介紹說：“這位是呂師傅，他會功夫，有一回兩個小兔崽子來搶劫我的店，呂師傅正好買煙，啪啪兩下打跑了！呂師傅這功夫可不簡單，好像還帶點內力，那倆小兔崽子跑出去沒多會就倒在地上吐黑血了。”

媳婦笑著打招呼，藥王也笑笑，心想不好！

藥王有個忌諱，如果殺人之前雙方一起笑了，就放棄殺人。

伸手不打笑臉人，殺人也一樣，殺對自己真心微笑的人，他認為是損陰德的。

付了錢之後，藥王夾著這包煙，背著雙手默默走了，店裏老板娘不停地哄懷中的嬰兒，說：“這孩子怎麽一直哭呀，都怪你養那只死貓，叫個不停，把孩子嚇著了吧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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